班主任是老朋友

作者：孙旭临 来源：湖南省株洲市第二中学 发布时间：2016/6/13 11:03:00 点击：756次

班主任是老朋友

孙旭临 （侨居日本）

一直记得，我高中时的班主任名字好：袁楚湘。当年第一节课时，袁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，遒劲的笔划，悠悠扬扬的行书，好像在呼唤着三湘大地五千年的文化底蕴，很有时空感，当时我觉得，这名字特别般配语文的韵道。

也许正是这一声冥冥之中的呼唤，还有对母校和语文的热爱，这位有文凭又有经历，当时可以有许多好机会的年轻干部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，来到“文革”后刚恢复的省重点株洲市二中，当了一名普普通通的语文老师。来到我们班时，袁老师四十出头，一头短发，矫健的中等身材；双眼透过镜片，不大，但炯炯有神。袁老师很整洁，衣扣儿都规规矩矩，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是一位自律精干的人。他总是微笑着，但眼神儿让人感到威严，极富穿透力。那时我心里拨弄点小九九、耍点小动作时，好像总能被看见，不能不掂量掂量。

我们住校生每天早上有晨跑，袁老师带着读初中的双胞胎儿子也住校。清早起来，儿子参加自己班锻炼，袁老师催促赖床的男生起床，和我们一起晨跑。从周日晚上，一直到周六，袁老师吃住在学校，又当爹，又当妈，还要当我们40多人的班主任，这辛苦可想而知。在课堂上，袁老师有时拿儿子给我们打比方：“做得不好，儿子要重新搞顾（做过），你们也要重新搞顾！”略带株洲方言的指导，记忆犹新。学生们就像“儿子”们，可爱时想“亲”一口，可气时恨不得擂一拳。

班主任工作繁杂不好当，和公司高管有点像。优秀的班主任很要领导力和管理技能，绩效有时却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可以看出来，正如人们常说的“十年树木，百年树人”。袁老师喜欢文学喜欢诗，告诉我们：“真正的诗能咀嚼。一首诗，至少有一行可以嚼三天。”记得有一行诗，嚼到今天成了我们的小秘密。这句诗是：“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高考那年，品学兼优的同学萍告诉我，这是“非常非常努力学习的意思”。高中生特别想标新立异，我一想，这不是比“头悬梁，锥刺股”来得风雅么？赶紧一口吞下这句诗，大大地抄在语文课本封皮上，一撇一捺还用劲用心地连着，模仿着行书的风流，颇为得意。早读时，被袁老师看见，很认真地问道：“这是什么诗？”我看老师认真，心里有点紧张，赶紧抬出萍，“萍说，是努力学习的意思。”袁老师认真听着，看见我傻乎乎的模样，也就没再说啥。很多年后，我见到这诗，才知道这主要用来描述忠贞不渝的爱情哟。我顿时脸红，“缺德的萍哟，你怎么不嚼嚼，就教我诗呢！”囫囵吞下萍的一句诗，引起老师担心。回过头想想，当年我们这些思春期的学生，让班主任多操多少心哟。如今提起往事，袁老师说：“爱情只是最初的意思，延伸以后，意思丰富了，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就有三境界说，萍说努力学习也是对的。”除了诗，其实老师的一句指引，也是要嚼的。当年我上北航，就是袁老师的竭力推荐。学校池塘边，树荫下，老师与我谈理想、谈专业，我一直嚼，到今天，慢慢成为了自己的智慧。谢谢微信，当年和儿子一样“调嗦皮”的同学们，三十多年后又回到老师身边，相聚朋友圈。如今有了年轮的同学们，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教诲，“听”得越来越亲晰，也越来越有余韵。

袁老师是一位努力向上的人，育人一生，成绩斐然：被授予湖南省特级教师，并担任我们二中这所省重点中学的副校长。他潜心教育教学研究，不断探索，常常闪现出朵朵有创意的火花，报刊、会议发出来，在全国教育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业余时间里，他喜欢写写各类文学作品，后来还因缘和我家老爸成了笔友，彼此惺惺相惜，其乐融融。

袁老师退休以后，笔耕不辍，出书《脚印》。闲来编辑学生、同事、好友、家人的音乐相册，与我们分享过去和现在的好时光。看着我们过去的合影，看着老师身边的自己：老师曾经那么年轻，我们曾经那么小！今年母校61周年校庆时，袁老师的学生、我们的后辈优秀校友胡冉捐资百万，设立了以袁老师的好名字命名的“楚湘基金”，用以感恩老师，奖励辛勤的园丁，激励上进，帮助贫困、好学的莘莘学子，传为佳话。岁月匆匆，老师心血育人，“衣带渐宽终不悔”，如今师生成为益友。如楚国先人屈原道：“愿岁并谢，与长友兮！”

（孙旭临：二中1981届高85班学生，北京航空大学毕业，留学日本。东京大学博士。现任日本世界500强企业高管。）